唐武宗年间,一位姓季的商人到江南采购布匹,下榻在一家客栈。安顿好后,他到街上闲逛,走到石桥旁边,忽然看见前面的算命馆里,围着一圈人,挤进去一看,原来算命先生正在算命。
算命先生干瘦的脸上长着吊丧眉、三角眼,下巴上一撮油腻的山羊胡子。最显眼的,是桌子上的一个酒葫芦,比一般酒葫芦大了许多。他时不时地拿起酒葫芦抿一口,一个十足的酒徒模样。
季商人抽身想走,算命先生抬起一双布满红丝的眼睛,说道:“这位客官你先别走,我见你印堂发黑,今晚必有灾病。”
出门在外,最担心的就是灾病,季商人一听,不由得停住了脚步,听他如何说。只听算命先生说道:“你遇见了我,也算你有福气,因为我可以帮你消解病灾。不过,古话说得好,舍财免灾,银子却少不了。”
季商人问道:“先生,依你看,需要多少银子?”算命先生打量了季商人几眼,说道:“你这事比较麻烦,需要二十五两银子。”
二十五两不是一笔小数目,季商人大笑着说:“你这不是抢钱吗?”转身就走,身后传来算命先生的声音,“你别后悔,等你灾病到来,再来找我,银子就要翻倍了。”
走了不久,身后追来一位老者,说道:“听你口音,是外地人吧。你有所不知,这个算命先生很准的,被人尊称为半仙。他曾经算过马财主三天内死于半夜三更,果真就死于半夜三更。”
季商人摇头说:“算命都是骗人的伎俩,马财主的事,那是瞎猫子碰上死老鼠,赶巧了。”老者说:“可是,他算谁倒霉,谁就真的倒霉,没有一次不准的。不相信的人,后来出了事,都乖乖地拿着钱来找他。”季商人微笑不语。
老者见季商人还是一脸不相信的表情,笑了笑,说:“我见你是外乡人,不知情,故此好心提醒你,信不信由你。”说完,就走了。
季商人笑了一下,也没有当回事。在街上闲逛了一会,天色暗了下来,他在一家小饭馆里吃了饭,回到客栈,烧水洗了脚,上床睡觉。
到了半夜里,季商人忽然听见一声叹息,睁开眼一看,床边坐着一个人影。就着窗外透进来的月色,他觉得人影眼熟,仔细一看,竟然是死去多年的父亲。八年前,父亲睡前还是好好的,晚上大叫数声,暴毙身亡。他猛地坐起来,颤声问道:“爹,真的是你吗?你是人还是鬼?”
黑影叹息一声,说道:“我当然是鬼魂了。”季商人狐疑地问道:“我听说人死后变成鬼魂,会忘记生前的事,不认得家人的。”黑影说道:“傻孩子,如果认不出家人,祖先怎么能保佑后人?我一进屋,就认出了你,不然,你就会生重病了。”于是,讲了起来。
原来,算命先生早先是个道士,学会了一些妖术,还俗当起了算命先生。他采用摄魂术,拘来季父的魂魄,驱使他作祟。但凡不相信他的人,都会驱使季父祸害他们,要么丢命,要么生病,要么出现怪事邪事。
季父暴毙身亡,就是被算命先生摄走魂魄的。之所以选中他,是因为季父出生的时辰,符合法术的要求。
季父说:“我们父子得以在异乡相见,也是一件幸事,你可以帮我解脱桎梏,让我早日投胎转世。”他告诉季商人,如此这般行事。
第二天上午,季商人把脸上抹上蜡,装成病人,拎着一个篮子,篮子里暗藏着一碗狗血。他来到算命馆,算命先生笑着说:“是不是病了?早知如此,何必当初?”
季商人陪着笑脸,走到面前,伸手拿出狗血,猛地泼在算命先生的脸上。算命先生就像被霜打了一样,失去了精神。季商人从屋里搜出木偶符咒,把他扭送到县衙里。
在严刑拷打下,算命先生招出了他利用法术害人的事情,当初那个马财主,就是他用法术害死的。后来,算命先生被斩首示众。
季商人手持招魂幡,让父亲的魂魄附在上面,带着他回到了家乡。他请来道士做了一场法事,超度父亲的亡魂。几天后的晚上,季商人梦见季父来告别,说是投胎转世去了。
读罢故事,有没有为季氏父子的奇遇而拍案叫绝?有没有为算命先生的下场叫好?对于民间流行的算命,笔者无意褒贬,因为文中的算命先生不是真的算命先生。但是,父爱却跃然纸上。季父的亡魂看见儿子,违背法令,坐在床边叹息,不正是满满的父爱表现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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